前段时间《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小视频刷屏了,看完后我的内心也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想起了远在老家的亲人们,他们与二舅一样有着善良、乐观、坚强的生活态度,他们,值得我用一生去珍惜,去记录。
多年前,当主要的网络通讯工具还是QQ时,我陆续用不完美的文字记录了我的亲人、及村里其他的一些人与事,今日再翻看,依旧还是能挠到自己敏感的心,但是,自从远嫁之后回村的时日越来越少,多数的注意力在孩子身上,手机的干扰之下长段的文字也越发稀少,今日,突然想继续用文字记录些我那远在桂北山村家乡日夜思念的人与事。
年冬,兄弟六人还剩五位健在
先缅怀三年来我痛失的亲人们吧。父亲兄弟六,还记得年结婚,除了大伯父仙逝外,其他五兄弟及六妯娌全都健在,见我这“老姑娘”还能找到个良善人家收货,皆高兴无比,围坐于炒喜宴菜的大灶前畅谈国事家常,年近九十已开始糊涂的二伯父清醒的时候拉着我说,我看了,你婆家也是善良厚道的人家,你们家也是一样的,这是你们两的福份,以后日子肯定会好过的。那一刻热泪决堤,内心欢喜。之后渐渐地,二伯父的脑子越发糊涂,但酒量也越来越惊人,每次回家聚餐时,二伯父总喜欢挨着我爱人坐,说要陪新女婿喝酒,如果不是他们阻拦,估计耿直的新女婿会被灌醉多次。
年,近七旬的四伯母因病离世。听闻难过了很久,四伯母是个善良,孱弱而又有点神叨的人,还记得她年轻时候常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喂养着一群的家禽,每次投食的时候都会与家禽们絮叨一翻。当年计划生育风声最紧的时候为了协助大女儿躲三胎,家里的牛、电视机、缝纫机等值钱物品都被抢走。
后来小儿子成年的时候不懂经历了什么性情大变,变得懒惰,变得暴力,变得社交困难,变得偷鸡摸狗,村里人说是精神疾病应该送医,但由于无法承担长期治疗的费用以及医院“受苦”,短暂就医后这个有“病”的小儿子又被接回家,之后,四伯母开始求仙拜神希望小儿子能康复,可能神仙没法对人间事一一插手,所以小儿子不紧没能好转,还时常打骂老两口,偷鸡摸狗也不时地被村里人投诉,但老俩口不忍责怪反倒偏袒。有一回小儿子又把拳头对准了老母亲,待众人发现制止时四伯母的胯骨已被打折,之后身体一直不好,算是间接死于小儿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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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到年底,差几个月就八十大寿的三伯母毫无征兆突然辞世,无病无痛,走得匆忙,匆忙到来不及跟最亲近的老伴子女们说上半句话。在山里忙活的堂哥连滚带爬赶回家抱着老母亲尚有余温的身子,哭得像个孩子,用最大的声音向老母亲表达着未能好好尽孝的遗憾,只是老母亲再也安慰不了亲人们的悲伤了。
三伯母像多数母亲一样,很护犊子,听说小时候堂哥跟小伙伴干架,三伯母会别家的家长骂架;三伯母也有传统重男轻女的思想,因此年轻时候与大儿媳不合;三伯母还爱家长里短地到处八卦,惹了不少口角。
但是,三伯母于我一直很爱护,正月里会拉路过的我到家里坐坐,捧上一大把瓜果零食;会在我回村的时候,特意跑到家里来聊上几句;会在我离村的时候帮着我妈包粽子,还会包各种花样。
三伯母的离世,让陪伴了几十年的老伴久久不能释怀。老俩口是兄弟几人中最恩爱的夫妻,从我有记忆起从未见两人红过脸,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三伯父绝对服从老婆的管理与指导,妇唱夫随。这点倒是为几个儿子树立了良好的榜样。只是晚年时候的三伯父却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严重的内风湿把忙碌大半辈子的三伯父安稳坐在了一把小小的椅子上,连蚊虫叮咬都无法拍打,指关节严重变形,还好有老伴不离不弃地细心照料,本以为自己会走在三伯母前头,谁知老天开了个玩笑。
三伯母走后,三伯父情绪一直没有缓过来,与他人多聊几句就会嚎啕大哭,一个人的时候还会捧着三伯母的遗像泪崩。儿女们虽然也照顾地很周到,但到底还是少了那个知寒问暧,不怕亏欠的老伴。于是,在三伯母走后的第二年,难忍疾病之痛、思妻之苦,又怕拖累儿女的三伯父乘人不备选择自行结束生命,寻着三伯母而去。
一世恩爱的三伯父伯母,12年前在家门口的合影
二伯父与三伯父同年远行。已过耄耋之年的二伯父越发的糊涂,时而像个小孩一样对着花草一通破坏,时而大手一挥说全村田地皆是他的财产。稍不留神就能拄着拐杖跑到后山,说要回家,好几次发动全村人找寻。身边子孙大家轮值,不敢马虎。尽管外在体魄尚且壮实,但其实已到了灯枯油尽之时,一次轻微的跌倒就再也没能爬起来,走时不放心相守了一生的老妻,迟迟不肯闭眼。直到妻子在耳边说到:放心走吧,地方离家不远,想了再回来看看,过几个月再来接我。说完,二伯父安然离开。
二伯父走后,留下二伯母一人,孤寂了很多,虽然儿孙绕膝,但始终无法填补心中的空缺。国庆期间刚好回老家,热心的四堂嫂为家族中同一天生日的亲友举办了一个烧烤party,一片欢声笑语中二伯母显得更加孤独,尽管身边的小辈们时不时贴心地为她添菜倒饮品,偶尔会劝着她多吃点或询问着她需要吃什么。但一转眼,孤寂又包围了她,连不经常回家的外地女婿也察觉出不同,但善良依旧,看见外地女婿手里没碗,热心地将自己手里干净的碗筷递给他,外地女婿心里温暖而感动。或许是男人的承诺也有兑现的时候,几个月后,二伯父把二伯母接走了。自此之后,再也见不到一对摇着蒲扇坐在屋檐下纳凉的老人了。
在大家族里长大的二伯母算是知书达礼,俗语典故张口就来。二伯母好管“闲事”,对于不争气的子侄小辈会毫不留情地痛骂批评骂,对家族中大小事宜都积极参与,正义感十足。作为老幺的父亲一直以来都像敬重父母一样敬重着哥嫂,连老婆生孩子的时候都是跑去向二嫂求援的。年老后的二伯母威信力逐渐变成了无力感,时常慢悠悠地跑去我家找我妈聊天,听她炫耀着儿孙子媳是如何孝顺,或是絮叨着老头子最近又怎么闹,有时还会抱怨一下内心的小委屈。
年9月无意间拍下在小村子里溜达的二伯父伯母,我父亲最敬重的兄嫂就是二哥二嫂
同年,比二伯母还小几个月的大伯母在二伯母走后的一周紧随其后与世长辞。与当年的大伯父一样,走得很有福气,没受一点苦痛,坐着坐着就走了。据说大伯母是被后妈当做童养媳卖到婆家的。小时候遭了不罪,但好在成家后养育了四男二女,儿孙满堂,只是大伯父早些年走后大伯母的身体便不太好,四个儿子轮流照顾,虽然没有挨冻受饿,但不是每个子媳都是有耐心的,经常看见她坐在不同儿子家屋檐下,流露出卑微讨好的微笑。一个人偶尔拖着行动不便的身子找同龄的二伯母或其他老人坐在马路边看人来人往。
同一年,痛失四位伯父伯母,三年间六位亲人接连离开,虽然基本都是寿终正寝,甚至是福满退场,但是亲人们和蔼的音容时常浮现。如今回村,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村头喊到村尾的长辈们渐渐消失,出现了很多不认识的新妇与幼儿。怪不得说近乡情怯,怪不得说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原来,我已成他乡异客,家已成梦中故园。